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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人專訪-箏二代專訪系列(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孫卓訪談錄」

箏二代專訪系列(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孫卓訪談錄

每次筆者回想昔日的學校歲月,每次考試成績不理想,「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句話既是最具阿Q精神的必備良方,也是不少想逃離校園生活的學生無限嚮往的情景。

那麼如果有一個人「既讀萬卷書,兼行萬里路」,會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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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卓,一位允文允武的箏人,身具演奏者、學者與教師的多重身份。她作為一位土生土長的陝西人,自幼從母親曲雲學習古箏,大學時期到北京中央音樂學院修讀古箏演奏。在中央音樂學院取得碩士學位後,又遠渡重洋赴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修讀民族音樂學博士,畢業後又再次回到陝西師範大學任教。

讀萬卷書可以涵養心性,培養卓越的眼光;行萬里路則可以增廣見聞,培養寬闊的胸懷。如此人物,香港古箏網當然不會錯過。適逢二零一六年初香港的康樂及文化事務處邀請孫卓及其母親來臨香港,舉辦兩場名為「真秦之聲-曲雲、孫卓古箏演奏會」,香港古箏網把握難得機會,邀請孫卓接受我們的訪問。

(是次訪談以普通話進行,本文章採取逐字記錄形式,未經刪減原文筆錄,僅略加一點潤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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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孫老師您好,感謝您接受我們香港古箏網的訪問。

孫卓:您好。

記者:我之前看過您在中國古箏網的訪問,就像您之前在畢業論文的第一章裡面說,我們沒必要把已知道的東西從頭再說一次~

孫卓:對~

多重身份

孫卓及曲雲

孫卓及曲雲1記者:您是正宗的古箏演奏出身~您媽媽是古箏名家曲雲老師,然後您是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古箏本科和碩士畢業。後來您又去了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音樂系拿到博士學位,讀的卻是民族音樂學的專業~

孫卓:對~

記者:您喜歡學術研究多一點,還是演奏多一點?又或者是教學?

孫卓:說句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表演多一點。但是理論啦~理論就是去英國的時候,我知道我應該多學理論,而且我一定想拿到這個學位,這個特別明確。到現在讀完這個課程啦,就能夠意識到理論對於一個演奏者,當她開拓更大發展空間的時候,是相當重要的。我現在的工作就分為兩部分,因為在大學裡面,表演和教學是屬於表演的部分,我教的也是表演;然後剩下的~大學裡面也要求您做research(研究),就是兩條腿走路~

記者:您現在是當Professor(教授)?

孫卓:我是副教授。

記者:那應該稱您為Professor Sun~

孫卓:哈哈~

學術VS演奏!身處漩渦中心如何自處?

記者:您後來讀的是民族音樂學,那邊的觀點跟民樂(筆者按:香港稱為中樂)有很大的不同吧!例如您這次演奏的其中一首曲,葉小剛先生的古箏獨奏曲《林泉》~起碼從以前民族音樂學的觀念來說,這種曲子是一種「政治不正確」的曲子。這中間會有很大的矛盾吧,您作為一位具備民族音樂學博士身份的演奏家,在這個漩渦中是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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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卓:對!但是~民族音樂學也是不斷的在發展,而且都是通過演奏、研究理論~最後大家都是想越來越~對真實的事情,或者說是~最真的事去不停的探究~本來演奏追求的真善美啊,那個本質或者規律是什麼。而民族音樂學的觀點也在不斷的發展,像我的老師,Rachel Harris,倫敦大學亞非學院那邊的導師,她就屬於新一代的民族音樂學學者。她的觀點,就未必跟當初批判現代中國器樂的老一派歐洲學者一樣。老一代的歐洲學者,現在幾十年過來,他們可能~像Bruno Nettl(筆者按:Bruno Nettl是著名民族音樂學的重要學者,其著作“The Study of Ethnomusicology”是每位修讀民族音樂學的學生必讀書籍),幾十年前寫的論文,在今天可能他又會有修正。

一個音樂風格的形成和萌芽,最後走向沒落。我們看到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像我們的箏,剛剛曲雲老師還說,就是所謂的民族音樂流派,或者說箏的流派,倒過去一百年可能還不是這樣的。像陝西箏派,從空到發展到一個很流行的程度,大家都很接受。但是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對於創作性就會變得有正反兩面,後面要怎麼走,肯定還是要不停的探索。

Rachel Harris-孫卓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指導教授Rachel Harris-孫卓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指導教授

與北京的首次邂逅

記者:一九八九年您參加了ART杯的比賽,那時候您是第一次去北京。您說您去看到很多對手和老師,比如邱霽、樊慰慈、王中山等等。那次有什麼事情是最深刻的?

孫卓:八九年嘛~是從音樂上來講嗎?

記者:您現在回想起來的第一個感覺是什麼?

孫卓:是音樂風格的那種衝擊,特別是徐曉琳老師的作品。技術上的話,可能還是王中山老師啦。就是他技術上跟我們當時候的技術體系也不一樣,整個表現的幅度、速度和力度也不一樣。

記者:那個時候通信還沒有那麼發達~

孫卓:那時候很早啦~信息非常封閉。我們小時候,我就屬於那種家裡~因為我媽媽彈箏,我就條件很好,我媽開全國古箏會回來,帶回來錄音帶。我第一次聽到當時候王中山老師的《井岡山上太陽紅》,我就非常吃驚,對我很大的衝擊。我就聽那個錄音帶,跟那個錄音帶彈。那是非常難得的資料,以前沒有那麼方便~現在是您想要什麼曲子在網上能找到很多版本。那個時候樂譜和大家互相表演這種資料都~就是交流很少,很不容易得到這些資料。所以如果參加一個全國性比賽,大家都聚會到一起的時候,對開拓眼界是非常有用的。


王中山演奏《井岡山上太陽紅》
第一屆中國古箏學術交流會錄音

記者:那時候您彈的是《郿鄠調》、《秦桑曲》~好像還有《井岡山上太陽紅》~

孫卓:對吖~

全球化與地域風格

記者:我感覺到您選擇曲子的時候有地域性的考慮,像現在這個全球化的年代,地域性的考慮好像已經沒有那麼明顯。您現在是大學教授,您去教您的學生的時候,怎麼看全球化下地域風格目前的生存狀況?

孫卓:這個其實一直在討論的,就是古箏要不要保留這個傳統風。因為地域性的風格就是幾乎只有在傳統音樂裡頭,它才有那麼突出的地域性音樂風格。所以說,我們有些時候偏了,就是說我們不保留傳統。事實上我們失去的是地方風格,您看陝西(箏樂),它有地域性風格,也感覺到它靠向傳統的。它其實在後面(筆者按:近代)創作的。所以我覺得地域性風格可以再繼續去挖掘,有很多東西可以啟發。地域性風格可以與新的創作技法和思路並存,兩者並不矛盾,完全是可以結合的。我剛剛來之前我還在聽一個武漢音樂學院的老師~龔華華~他創作的一個作品~好像叫《水德吟》吧~聽起來就像一個西方現代的弦樂四重奏,和武漢的地方音樂,兩個東西融在一起,特別好。我覺得這個是一個方向,方向往那裡走,誰都不能說誰是對的,但是只有去做這種嘗試,可能就會找到這個方向。所以剛才您說的那個地域性,那是一個好的方向。我也希望聽到更多的地域性東西,但是~不是那種重複過很多次的東西,這些會慢慢失去魅力。以前的地域性作品,五十年代的那批藝人,當時候都是創作的。像趙玉齋老師的《慶豐年》,有地域性也有當時候的新技法。好多東西都是當時候創作出來的,那個時候如果我們還是按五十年代那個套路來~來一個民歌,加點八度加點刮奏加個掃搖,這樣去創作的話恐怕並起不到保留或推動地域性曲目的作用。我們肯定是有新的思路,但是地域性的東西永遠有它的魅力,因為您展示出去會跟人家不一樣,會有吸引力。

箏曲《水德吟》錄音與樂曲介紹

《水德吟》(為古箏、四件絃樂器與兩位打擊樂演奏家而作)立意於老子“上善若水”的思想。水者,發于高山,歸於大海,浩浩蕩蕩,生生不息,養育萬物,滌清萬物,故之“上善若水”也。作品以鄂西“三聲腔”為主要素材,從水的“形”與“德”中獲得啟發,以點、線、面等織體營造出虛實相間的音響,以擬水之“形”,更贊水之“德”。

龔華華,青年作曲家,武漢音樂學院作曲系作曲教研室主任,碩士研究生導師。他創作的音樂作品多次在各類比賽中獲獎,包括“全國音樂作品評獎文華音樂作品創作獎”、“中國音樂金鐘獎”、“TMSK中國民族室內樂作品比賽”、“湖北音樂金編鐘獎”、“中國之聲作曲比賽”等。2014年,他創作的室內樂作品《水德吟》榮獲中國音樂最高獎“金鐘獎”最佳作品獎(第一名)。龔華華的音樂創作風格多樣,題材豐富,體裁廣泛。其作品多次在中央電視臺等媒體播放,在美國、韓國、北京、武漢等國家和地區演出和交流。

千里馬與伯樂

記者:您在中央音樂學院的論文指導老師是張伯瑜教授。我記得張教授寫過很多十番鑼鼓、京劇鑼鼓的研究。我知道很多從事演奏的人,到要寫論文的時候也是覺得挺麻煩的~

孫卓:對~

記者:那個時候為什麼您找張老師做您的指導老師?

孫卓:我們那時候是學校給每一個演奏專業的碩士生都配一個專業論文指導老師~

記者:是您們自己選擇跟哪一位老師嗎?

孫卓:雙選。導師和學生都可以選擇。我選他,但是他也可以不接受我。那時候是李萌老師推薦張老師給我,他說張老師是剛剛從歐洲拿到博士回去中國,我當時候就覺得挺有吸引力的。李萌老師一推薦,我就覺得應該選他。

記者:(張老師)很嚴格吧?他剛剛(畢業)回去~

孫卓:他(研究)方法上很嚴格,但人是特別隨和,很和善。人不是很嚴厲,但是方法上他是一絲不拘的,讓您做什麼,您肯定要做好才能往下一步。

張伯瑜教授與孫卓張伯瑜教授與孫卓

記者:剛才聽您說張老師當年也推薦您過去外國讀書~

孫卓:對~

記者:那張伯瑜老師在您生命中是佔了很大的位置嗎?

孫卓:很重要。我要是當時候沒有選張老師做導師,我相信我未必去倫敦讀博士。

英倫歲月

英國讀書生活照

英國讀書生活照1

英國讀書生活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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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您在倫敦讀博士學位總共花了七年時間?

孫卓:對~

記者:七年拿到博士學位也不是很長的時間~

孫卓:不慢~

記者:但是從生活上來說七年也不短啊。剛去英國的時候覺得不適應嗎?

孫卓:我剛去英國的時候嘛,語言就是很明顯的問題。我在那邊第一年就是讀它們的學術英語,我專門在那個學術英語的班裡讀了跟我後面研究方向相關的東西。那個是適應的一年,我跟朋友接觸英語肯定是一個障礙。那一年我自我感覺還可以,因為我學術英語畢業就拿了A嘛。最大問題是第二年,就直接跟他們一齊上博士相關課程的時候,那時候真的是欲哭無淚。本來自己還是挺有自信的,然後真的跟他們一齊上課的時候,整個人是傻掉,全部傻掉。而且那些老師也不會說特別去照顧您,他那堂課該講的理論他講完就走了,這個時候我就發現本身學理論專業方面,是很難的。如果語言還有困難那就是多重困難了,我那時候就覺得壓力特別大。

記者:應該很辛苦吧~比如說準備寫博士論文前的那個考試應該非常難的啊?

孫卓:對那個時候就是我最黑暗的時期。您就是首先要過一個升級考試,決定您是不是能繼續讀下去。如果您過不了這個的話,就不用讀啦,回家啦。那時候剛好跟我一場音樂會是同時的~

記者:Oh My God~

孫卓:我那段時間~三個月~我是吃一模一樣的東西,三個月都沒有換。那時候我每天自己做一個東西,三個雞蛋的omelet,裡面放很多cheese,還有洋蔥蘿蔔,營養的足夠。就為了省時間,吃下去那個東西,一天都不會餓,特別飽。時間就是這樣省出來的,然後那時候吃飯睡覺以外,六個小時是準備音樂會,六個小時要看書。但是後來音樂會結束的時候~我是五月份考試的~五月二號是音樂會,五月十幾號考試的。然後兩個都闖過去了~

記者:就輕鬆了~

孫卓:對~我大概放鬆了兩個月哈哈哈~

記者:肯定是放鬆啦~

Damon Albarn

Damon Albarn
記者:我自己也是玩音樂的,很喜歡流行音樂。我相當喜歡Damon Albarn的東西。
(筆者按:Damon Albarn是著名英國音樂人,著名英國搖滾組合Blur的主音,虛擬樂隊Gorillaz的主腦)他從Blur到Gorillaz,我都很喜歡。我知道您曾經跟他在舞台劇 “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合作過~

孫卓:對!

記者:Gorillaz在二零零五年的時候曾經發表個一個專輯 “Help! A Day in the Life”,其中有一個曲子“Hong Kong”,裡面有古箏的主奏(筆者按“Hong Kong”中古箏演奏者為星海音樂學院副教授陳蔚旻)~


Help! A Day in the Life
“Help! A Day in the Life”唱片封面

孫卓:對對對~我看過那個~

記者:但是我之前看過您在訪問中,說Damon Albarn對古箏的具體操作不了解,為了演奏他的曲子,您要不斷把古箏調音~

孫卓:對~但是他不是完全不懂~
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謝幕

記者:不熟?

孫卓:他不熟~而且說實話,因為他是一個Orchestra(樂團),雖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管弦樂團,而是有不同地方樂器的。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古箏做太深入了解~而且“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裡面對古箏的使用跟“Hong Kong”是不一樣,兩個(創作)方法也不太一樣~

記者:對~

孫卓:“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裡面是需要融合到整個樂團裡面去,您不能自己跳出來。可是“Hong Kong”那個就不一樣啦,那是一片古箏的獨奏先跳出來,就好像一個聚光燈打到古箏上,兩個不太一樣。所以“Monkey – Journey to the West”必須融進去樂隊的時候,他只需要用您的音色,而且您需要跟他走。這個不是因為他對古箏不了解,而是古箏在不同音樂環境之下的功用,代表的一樣不同而產生的問題。

記者:其中一個曲子您有份負責演奏的,叫 “Heavenly Peach Banquet”~

孫卓:對~


演出錄影~“Heavenly Peach Banquet”
古箏演奏:孫卓

記者:是有人聲唱的吧?

孫卓:對~

記者:我看過也聽過,那個古箏的部分很簡單吧~

孫卓:一點都不難~

記者:您會不會覺得有點大材小用?

孫卓:不會! 還特別有意思!這個演出能整場跟下來是一個挑戰,結束後您回頭看其實所有曲子都不難,它就是彈一兩個音。舞台上的演員唱的調一直在換,而且可能只有幾個音是在調裡。“Heavenly Peach Banquet”那個曲子是很五聲音階的感覺,但是它是剛剛從一個離得很遠的調馬上轉過來的。而且那次演出能把那麼多不同樂器融在一起。

記者:對~他做的好的其中一個東西是音律上的處理。聽他的這個作品或者是後面的其他作品,比如說“The Plastic Beach”,那麼多不同的世界樂器,合起來後聽還是很舒服的。一般人做出來的,電子音樂跟樂器結合,一聽音準就不行了。

孫卓:對~他專門要抓這個東西~而且Damon寫出來的風格肯定是中國的,但不是中國的套路,而是一點一滴創作出來,很不一樣,有新鮮感。

記者:您第一次見Damon Albarn是什麼情況?

孫卓:那是第一次排練的時候,應該是二零零七年吧~

記者:那在英國您是用什麼古箏?

孫卓:我去英國的時候帶了兩台箏過去,兩台二十一弦的箏。我們學校有一個老師也留下來一台二十一弦的箏。

郎朗與龍之聲

郎朗與龍之聲

郎朗與龍之聲1

記者:二零零八年的時候,我見到您跟鋼琴家郎朗合作,好像還有倫敦交響樂團~

孫卓:對~

記者:那是一個叫龍之聲的音樂會。郎朗伴奏,您彈獨奏,演奏的是王建民的《楓橋夜泊》。為什麼會選這個曲子?

孫卓:那是他(郎朗)選的!

記者:哦~那是他選的~

孫卓:對~那次不是說他給我伴奏~那一場都是他的獨奏音樂會,但是裡面穿插了一些跟中國樂器的合作,有二胡有琵琶有箏。我們本來這個中國樂隊就是重奏的模式,就是說我們的樂隊跟他有個合作。


《楓橋夜泊》古箏:孫卓 鋼琴:郎朗


記者:那就是說還是他是主角吖。您在前面彈肯定蓋過他風頭吧?

孫卓:沒有~哈哈哈~如果那次演出是有誰蓋過誰的風頭那我們都是失敗了哈哈哈~

記者:為什麼這樣說呢?

孫卓:因為那是一個默契的配合,那才是我們要的效果。但是他的確是上台一下子就有那個光芒,就是您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您彈出幾個小節後,他就會突然從音色上或者感覺上他就能跟您配上~這個是好的音樂家的特點吧。

曲雲老師:很好的互動~

孫卓:對!從他鋼琴的音色上會感覺到思考的調整,相當厲害。

月是故鄉圓

記者:為什麼畢業以後回去中國呢?

孫卓:我肯定是要回中國,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回去。

記者:沒有想過要留在倫敦那邊嗎?

孫卓:我還是挺傳統的,因為我父母都在中國,很不容易把我供出去上學,我畢業以後還是一定要回去。而且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就業的問題。我出去的時候,我在大學裡已經工作了。我去英國的時候,我們的大學當時候給我保留了工作。

記者:哦~

孫卓:所以它們一直叫我回去。但是當時候我想的很清楚~大概讀了兩年我就知道我肯定要回去。因為在英國我是可以在大學裡教書,但是那是短期聘任制。那就等於要放很多精力在後續的工作機會上,而看書和練琴的時間就變得很少了。但是回中國的話這些問題都不用考慮啦,比較規律也好解決。

記者:有適應問題嗎?您在那邊待了七年啊~

孫卓:我還好~因為我每年都回中國。而且我出去的時候年紀就不少了~

記者:您是不是考完博士那個考試以後,做考察啊做資料收集啊和寫論文,是有很多時間在中國?

孫卓:對。其實我為博士論文做的fieldwork並沒有像其他博士生那麼長。因為我寫古箏,正如我書上寫的,我fieldwork的時間可以從我學古箏開始就算起來,雖然當時候不是以民族音樂學的角度去做的fieldwork,但是那種長期沉積在那個環境裡頭,您對那個(古箏專業)不是兩年三年,而是長時間的了解。甚至是我媽媽的時候,她收集到的一些資料,這個都可以拉到我的fieldwork裡面,我在用民族音樂學的視角把這些東西帶進去。但是我還是~大概用了三個多月,專門~目標明確的去找我想要的資料,花了三個多月。

記者:那算短了~

孫卓:很短!

記者:因為您手上已經很多資料啦。Witzleben那個時候為了做江南絲竹的研究,去上海住了一年呢~

孫卓:因為我又是演奏又是研究,同時具insider和outsider的身份,這是一個優勢。

曲雲:這個也有互聯網的功勞,否則不可能那麼快。她那個老師要求她,世界上凡是寫到古箏的東西她都需要看過。她那時候有些書沒有辦法找到嘛,就叫台灣啊德國啊還有很多不同地方的同學幫忙借。

記者:如果以前還沒有互聯網的時候大家都花很多時間~現在算是好很多了。剛才曲雲老師說您老師要求您把所有關於古箏的東西看完,是博士論文文獻回顧的章節吧?

孫卓:對~

記者:您全看完嗎?

孫卓:不可能全看完!所以為什麼我剛才跟您說Jonathan Stock害了我不淺哈哈哈~

寫不難,改難!

記者:為什麼?

孫卓:因為他給我提出了您有誰的沒看~

記者:噢噢噢!

孫卓:他很厲害,覺得不會輕鬆放過任何一個人。我答辯的時候他在~後來所有人都是說啊~您答辯的老師是Jonathan Stock!但是如果不是他給我提那麼多要求的話,我可能書也不會出來。因為那時候如果我順利拿到博士學位我就可能算了,但是因為他給我提了那麼多,我又花了一年去改,所有他要我看要我改的我都做了~那真的是瘋了~為了再應付他,我全部東西都做到超過他預期的要求,然後就達到了出版的標準了。所以後面我在稍微改一下就可以出版了。如果當初他沒給我提那麼嚴厲的要求,我學位是拿到,但出書就不一定了。就因為他提出那麼多要求,我晚了一年拿到博士,我改論文花了一年時間。

曲雲:她改論文的時候每天八到十個小時是趴在我們家的電腦上。

孫卓:那個時候真是~

曲雲:那個時候我要精心做飯好好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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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笑~

記者:我的看法是,寫還好,改是難~

孫卓:改是最痛苦的!

曲雲:我們家的小狗每天十幾個小時就這樣陪她。

未來大計

記者:那個書已經出版了,我看過了。會出中文版嗎?

孫卓:我覺得應該要出中文版,好多人都問我~但是我發現要出中文版的話~

記者:把英語翻譯回去中文很難吧,那個思路不一樣~

孫卓:對~很多東西它會不太一樣,而且語境也不太一樣,說法也不一樣。它不可能是直接翻譯過來的。

記者:您現在回到學校裡面工作,未來有什麼大的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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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卓:其實我覺得我回來這三年,我做了幾件對我一生中來說很大的事情。因為之前經過七年讀書的積累,所以剛一回來就~像出書這個事情,肯定對我來說是很重要,那等於說我回來後把我那七年的積累使用了。

將來嘛~肯定需要安靜的去學習充電一下因為有些東西用完就需要繼續補充的。(將來)肯定還是分開兩邊,一方面是理論和研究,另一方面是表演。表演方面~一方面還是希望能跟傳統的東西連接的更扎實,但是我特別希望能跟新的創作要接軌。這個東西需要一直去探索。

研究方面嘛。我覺得中國本土的理論研究家,像喬建中老師他們,都做了很多扎扎實實的工作。他們的研究方法不太一樣,跟中國古代人的研究方法有點像~就是扎扎實實坐在那裡,把所有東西記錄好,像《史記》一樣,加一句評論就了不得了。他們的東西我看的不多,因為我開始學理論就已經在英國,所以我看到很多是外國的材料。

記者:您是覺得自己到英國那邊才真正開始搞理論?

孫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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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那您七年畢業真的很快了~

孫卓:對。那是從入門到博士啊~

順其自然

記者:最後一個問題了。您是西安人吧~

曲雲:西安生西安長大~

記者:後來您去北京的中央音樂學院,後來又過去倫敦讀書,畢業後又回去中國~當中您是怎麼處理您的感情問題?

孫卓:哈哈哈~天吶~那個~

記者:感情上的問題很大吧~跑來跑出的~怎麼處理呢?

孫卓: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記者:這個是典型香港風格~

孫卓:八卦~

記者:一點都不八卦,比如說很多人~特別是女生~想讀博士,她們就會覺得真的讀那個學位,就好像~我問過毛丫這個問題,基本上每個讀博士的女生我都會問的。

孫卓:哈哈~是有這個問題。您看~~~您有點時候~~~我現在就是很順其自然啦。但是說實話啊~我很少跟別人說的~在倫敦的時候,我就絕對~~~對自己有要求,就是不可以順其自然,就是保證要達到那個目標。但是現在我覺得是順其自然的~嘻嘻嘻~

曲雲:哈哈哈~

記者:~~~好~~~謝謝您接受我們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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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孫卓作為新一代的箏人,其先天條件之優厚(母親為古箏名家曲雲)及際遇之順利(中央音樂學院、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畢業),的確讓一般人羨慕。然而其人於訪問中之談吐與舉動,可沒有半分趾高氣揚或盛氣凌人的感覺,可說相當難得。

回顧她於英國讀書的艱難歲月,她並無輕言放棄,而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去完成自己理想,這一點值得每位讀者好好細味。成功並沒有捷徑,筆者謹以此訪問獻給每位渴望成功的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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